歐慕承說罷也不等她，自己閑閑地一轉身，順著走廊往外走去。

顧婉無奈，對沈默道了聲謝，緊著步子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。

並非是她想死乞白賴地跟著他，但如今的形勢看來，顧氏的命運跌在低谷，能助她力挽狂瀾的人本就不多，而他就是其中一個。

她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。

不過，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，前面的歐慕承雖然步伐邁得大，但頻率卻不快。背後仿佛長了眼睛，一旦她落下一段距離，他就會稍稍停頓，直到她再一次跟上，他又繼續向前，如此往覆。

上了車，顧婉平定了一下剛才疾步而行帶起的氣息，剛想道謝，對方一腳油門已經將車飈了出去。

滑到嘴邊的話又一下子嚇飛了，歐慕承似乎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。

車在顧氏公司門口停下，顧婉敏感的註意到，他神色覆雜地瞥了一眼公司大樓。

果然，這個男人是和顧氏有什麽過節麽？

“有什麽事下次再說吧，不是要開會？”

歐慕承漫不經心地說完，指骨分明的手伸出，慢條斯理地按了一下開鎖鍵，四個門傳來“哢噠”一聲。

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，顧婉穩了穩心神，厚著臉皮艱澀開口，“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再約見歐先生？我們今天的事情還未談妥，不如下次繼續？”

這樣行事其實完全與她平時的風格不符，但為了公司的前景，她毫無辦法。

“歐先生？”歐慕承扯起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方向盤上敲擊，“安豐業務繁忙，我也不知道具體什麽時候會有時間。如果有空，我會讓助理給你打電話。”

闊別多年，她竟然稱他“歐先生？”

不管是她的行為，還是她的話語，都自動把他劃在了陌生人的行列。

歐慕承嘴角彎成一個殘忍的弧度，既然如此，那他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了。

他當然知道她需要幫助，但卻故意不給她一個準信。那種遙遙無期的等候有多磨人，他最是清楚。
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顧婉明顯看得出他是故意為之，卻也無可奈何，語氣甚是低落。

“既然顧小姐已經知道了，那還等什麽？”歐慕承懶懶地從後視鏡裏看了她灰敗的臉，一種報覆的快感慢慢湧上來，“下車吧。”

顧婉沒再多說什麽，握住包包的手指緊了緊，低聲道了謝，推開車門朝公司走去。

深一腳淺一腳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。還好現在是午休時間，是以她這一路並沒有遇見誰，避免了狼狽樣子被他人看到的尷尬。

從鞋櫃裏勉強找出一雙應急的平底鞋換上，顧婉去洗手間補了個妝。

對著鏡子反覆練習平日裏研習的神情，再出來時，她又變回那個處亂不驚的顧總經理。

今天的她，實在是太失常了。

就好像，一旦待在那個男人身邊，身體裏隱藏的另一個她並不了解的自己，就叫囂著，呼之欲出。

這真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。顧婉輕輕拍了拍額頭，把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趕出去。

下午的會議進行得並不怎麽順利。

股東們吵得越發厲害，大家都不為自己的利益讓步。不止是她管不住，就連她擡出父親的名號來，也無濟於事。

看來，顧氏的情況，真的是一天都不能再拖了。

“關於資金註入的問題，我兩天內一定給大家一個準信。”這句話成功讓人人自危的會議室安靜了不少。顧婉疲憊地揮揮手，“現在，散會。”

股東們陸續離開，顧婉臉上冷硬的表情就有些散形。

原來，管理好一個公司，是這麽累人的事情。

顧婉深深呼吸幾個回合，才總算調整好自己。抱著會議資料快步回到辦公室，卻被桌上一雙嶄新的水紅色高跟鞋吸引了全部註意力。

辦公室裏空無一人，剛才過來的時候也沒遇到誰，想來早就已經放在這裏。

顧婉走近細細打量，將之擎在手裏，發現竟是自己慣穿的牌子和尺碼。

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，之前似乎也有誰，送了她一雙一模一樣的……

顧婉心驚起來，最近自己怎麽老是試圖去想以前的事情？父親說，失憶對她來說是好事，因她是被愛人拋棄才會出車禍……

她心神一凜，趕緊止住了自己延伸開來的思維。

如果真的是因為情傷才會失憶，那麽能忘記，也不失為一種福分。

不過，這高跟鞋到底是誰送的？歐慕承麽？

——畢竟，只有他知道自己鞋子斷裂。

顧婉腦海裏只是隱約劃過這個想法，然後立刻輕哂。

以他歐老板那種性格，這怎麽可能？

城市公路上，白色跑車飛速疾馳在最靠裏的車道。

車主人似乎攢著一股氣，把座駕開得飛快，憑著高超的車技在下班高峰期的車隊裏左彎右拐，絲毫不讓人。

好不容易超到最前，卻不期然遇到了紅燈。

“艹！”歐慕承罵了句臟話，似乎還不夠發洩，連帶著往方向盤上拍了一把，汽車發出尖銳的鳴笛。

副駕駛上，一只高跟鞋的包裝盒隨著慣性往前一沖，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。

歐慕承似是忍到了極限，一只手鷹爪一般伸出，直接將盒子捏扁，隨手丟在一旁。

心跳很劇烈。似乎有另一個自己，在不遠不近的地方，叫著一個名字。

顧婉……顧婉！

就是這個女人——他前腳剛買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鞋子放在她桌上，以示羞辱，後腳還沒踏出顧氏大門，就接到了下屬匯報調查報告的電話。

其實只有短短的幾句話，他卻怎麽都聽不清楚。

顧婉在三年前車禍？失憶？

這個女人，在背叛他之後，在狠狠傷過他之後，居然坦然地忘記了他，開始了新的生活？

那他回來之後所做的一切，又算是什麽？

歐慕承的手掌被死死捏成拳，擱在方向盤上。綠燈一亮，他便急速沖了出去。

那速度太快，幾乎驚動了交警。還好，在釀成交通慘劇之前，陳安打來了電話。

陳安跟他年齡相近，交情一般，平日裏時不時有生意往來。歐慕承接起電話，聲音平靜，聽者完全不知他正在以死神的速度飆車，“餵？”

對面人的語氣帶著點討好和小心翼翼的試探，“歐總，我們在‘夜色’開了包廂，想請你過來玩，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？”

如今，歐慕承的勢力和財力都不可小覷，所以想親近他的人不少。但大多數人都知道，歐慕承平日裏很少去那些烏七八糟的地方，所以也不敢叫他。

而這次卻不同，陳安可謂運氣絕佳。

歐慕承瞇起眼睛看著前路，剎那間單手以超高速掉頭。他眸裏透出危險的光，沒有任何猶豫，“好。等十分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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